白寿彝洪宪帝制和护国运动

（作者：白寿彝，中国着名史学家、教育家、社会活动家）

袁世凯虽然了领导的“二次”，但在国会中，议员还占有多数议席，袁世凯还要利用国会选举他成为正式大。所以，在对南方人进行武力的同时，袁世凯还授意共和党、党、统合并成进步党，与相抗衡。他还采取各种方式收买议员，而议员也以此猎取利益。议员的收买情况，据记载：“除入党外，有不必入党，投一票赞成一事即有若干金者，且有不必投一票赞成一事，只不出席便有若干金者。..甚有买卖议员从中说合者，未能如约得折扣工资，竟提出诉讼，以买卖猪犬鸡鸭亦无中资不付为比者。”1913 年10 月，在袁世凯的压力下，国会未等宪法制定完毕，就匆忙进行了选举。自称“公民团”的袁世凯的便衣军警、流氓数千人，包围了会场，强迫议员选举袁世凯为，否则不准走出会场。就这样，袁世凯当上了正式大。第二天，又选出黎元洪为副。英、俄、日、德等帝国主义国家同时宣布承认袁世凯政府，表示支持。

袁世凯登上正式大的宝座后，便决定抛开国会、废弃《约法》，为复辟帝制扫清障碍。1913 年11 月，袁世凯以议员参与了“二次”为借口，下令解散，取消议员的资格，从而使国会因不足法定人数而无法开会。他又以政府不能无咨询机关为理由，下令组织会议，作为他的御用工具。1914 年1 月，袁世凯下令取消国会，各地的自治会和省议会也被通令取消。5 月，袁世凯废除了《中华临时约法》，公布了由其党羽炮制的《中华约法》，改责任内阁为制，把的权力扩大到与皇帝相似的程度：为国家元首，“总揽统治权”；撤销，在府内设政事堂作为办事机构，政事堂以国务卿为首脑。首任国务卿是袁世凯的结拜兄弟、曾是晚清重臣的徐世昌。根据所谓《中华约法》，又设立参政院代行立法机关职权，参政由袁世凯任命。6 月，参政院正式成立，成员多为袁世凯的亲信、前清遗老和进步党人。参政院为袁世凯修改了《选举法》，规定任期10 年，连任不受限制；任期届满时，若认为“上有必要”，不必改选即可连任；继任人由现任推荐，被推荐者没有限制。袁世凯还下令将各省都督改称将军。至此，体现辛亥成果的资产阶级制度，包括《中华临时约法》、国会等等，全部遭到破坏，袁世凯的统治被用法律的形式肯定了下来。他不仅自己成为权力无限的终身，而且可以传之子孙。

虽然中华只剩下了一空名，但袁世凯仍嫌不足，决心连这个空名也要去掉，以便正式登上皇帝的宝座。而与相伴随的，则是在思想文化领域出现了尊孔复古的逆流。1912 年，袁世凯下令尊崇伦常，要“全国人民格守礼法”。1913 年，他又颁发“尊崇孔圣”的通令。当年，在“二次”的同时，袁世凯政府查封了大批进步报刊，许多报人遭逮捕、枪杀，使当时国内报刊锐减300 多种，酿成“癸丑报灾”。1914 年，袁世凯在其正式颁发的祭孔告令中声称：“孔子之道，亘古常新，与天无极。..国纪民彝，赖以不坠。”他诬蔑辛亥以来“纲常沦弃，人欲横流，几成为土匪 。

禽兽之国”。随即他亲率百官到孔庙祭孔。其后，他又下令正式恢复前清的祭天制度。袁世凯祀孔祭天的活动是复辟帝制的先行。在这种情况下，各地也相继出现了各种名目的尊孔复古组织，如孔教会、孔道会、孔社、经学会等等。这些组织与北洋军阀相唱和，攻击辛亥，谩骂共和，鼓吹非孔教、非复辟不能救中国。

帝国主义国家也想通过支持袁世凯称帝来扩大他们的侵略势力。1914 年8 月，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，欧洲的帝国主义国家忙于互相厮杀，日本便企图乘机扩大其在华势力。它借口对德宣战，出兵占据了青岛和胶州铁路，夺取了德国在山东的侵略地位。但日本并没有就此满足。1915 年1 月，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奉命向袁世凯提出了灭亡中国的“二十一条”要求。其主要内容是：日本继承德国在山东的一切权利。并加以扩大；承认日本在东北南部和内蒙古东部的特权；延长旅顺、大连的租借期和有关铁路的期限；合办汉冶萍公司；中国沿海港湾及岛屿不得租借和割给他国；中国政府聘用日本人为、财政、军事顾问；中国警政和兵工厂由中日合办。日本的交换条件是支持袁世凯称帝。袁世凯为了做皇帝，除了对个别条款要求日后协商外，接受了“二十一条”。

“二十一条”签订的消息传出后，激起全国人民的愤慨。各地纷纷集会，，各种反日爱国团体大量涌现，日货的迅速波及全国。由于全国人民的反对和，使“二十一条”未能付诸实行。对于人民的爱国之举，袁世凯百般压制，并命令要“严拿惩办”。

袁世凯的统治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。广大群众纷纷掀起自发的反抗斗争。其中规模最大的是1912 年河南省的白朗起义。起义军转战河南、安徽、湖北、陕西、甘肃五省，攻破县城40 余座，跟袁世凯调集的大军战斗了两年多。这次起义不仅打击了袁世凯的统治，也鼓舞了资产阶级派坚持反袁斗争的信心。

孙中山在“二次”失败后，逃亡日本。他发誓要坚持反袁，以挽救辛亥成果，“欲竟辛亥之功”。另一方面，他也总结了“二次”的经验教训，认为失败的原因在于党内部“意见分歧，步骤凌乱”，“未尝以统一号令，服从为条件”。所以，孙中山在1917 年7 月在东京成立中华党时，就特别强调了要严密党的组织。该党以“扫除，建设完全为目的”。孙中山规定入党者必须宣誓绝对服从他本人，并要按指模。他还按入党先后把分为“首义”、“协助”、“普通”三种，分别享有不同的权利。

孙中山组建中华党，继续坚持反袁斗争，表现出顽强的斗争精神。

他对组织的整顿也是必要的。但是他的做法却带有家长制和宗派主义色彩，脱离了群众，妨碍了队伍的扩大。黄兴等一批党骨干，由于不同意孙中山规定的入党办法，加之与孙中山早已存在分歧，故没有加入中华党。另外，该党没有提出反帝纲领，认为民族主义已经完成，表现出对帝国主义的本质尚缺乏认识。

中华党在东京创办了《杂志》，不断揭露袁世凯和复辟帝制的罪行。它还在国内策动了一些小规模的武装斗争。但由于该党自身存在的弱点，使它未能在国内生活中产生较大的影响。

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，袁世凯一方面了“二次”和人民的反抗斗争，一方面加快了恢复帝制的步伐。

1915 年8 月，袁世凯的宪法顾问美国人古德诺发表了《共和与君主论》一文，指责中国人民“智识不甚高尚”，“无研究之能力”，公开宣扬“中国如用君主制，较共和制为宜”。袁世凯的法律顾问日本人有贺长雄也发表了《共和宪法持久策》，鼓吹中国不适于实行共和政体，必须由袁世凯当皇帝，才能避免中国的。紧接着，在袁世凯的授意下，杨度、孙毓筠、严复、李燮和、胡瑛、刘师培等发起组织了“筹安会”，他们被称为“筹安会六君子”。筹安会成立后，立即通电全国，要求各省派代表进京，讨论国体问题。袁世凯在各地的爪牙纷纷响应，各省代表陆续到京。在湖南、湖北、安徽、南京等地，还相继出现了筹安会分会。代表到京后，组成了所谓“公民团”。袁世凯亲信梁士诒也组织了一个“全国联合会”，收买各方，组织了各种团。这些团一起到参政院，要求废除共和制，改行君主立宪制。与此同时，杨度等人还接连抛出《君宪救国论》、《君政复古论》等鼓吹帝制的文章，为复辟帝制制造。

1915 年9 月，参政院将各省代表的书送呈袁世凯，建议在年内召开“国民会议”，以便对国体问题进行表决。袁世凯嫌国民会议开会迟缓，又指使人发动，迫使参政院推翻原案，改由“国民代表大会”决定国体。10 月，袁世凯公布了《国民代表大会选举法》，在各省军政长官的监督下，选举出所谓国民代表，并在当地进行国体投票和推戴袁世凯为皇帝。12 月，结果公布，各省“国民代表”1993 人所投之票，竟然全部是拥护恢复帝制，并一致“恭戴今大袁世凯为中华帝国皇帝”，参政院亦上书“劝进”。袁世凯在假意推辞一番之后，于12 月12 日公然恢复君主制，自称“中华帝国皇帝”，下令1916 年改为“中华帝国洪宪元年”，准备于元旦正式登基。袁世凯的和活动，不仅激起了人民的反抗，也使一些原本对袁世凯心存幻想的人认清了他复辟帝制的野心，从而转变了立场。以梁启超为首的进步党既对袁世凯复辟帝制不满，又恐怕在袁世凯倒台后的中国政局中“我为牛后，何以自存”，于是，也加入到反袁斗争的行列。

1915 年9 月，梁启超拒绝了袁世凯的重金收买和武力威胁，在报纸上发表了《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》，旗帜鲜明地拥护共和，反对帝制。各地报刊相继全文刊载，产生了很大影响。11 月， 梁启超帮助他的蔡锷从天津登上日轮，秘密经日本转赴云南。

在全国人民反袁的中，1915 年底，蔡锷在云南发动起义，成立云南军政府，推唐继尧为都督，宣布云南独立。他们发布了讨袁檄文，组成“护”，蔡锷、李烈钧、唐继尧分任第一、二、三军总司令。由蔡锷率军攻打四川，李烈钧兵出两广，唐继尧部留守云南。各地纷纷响应，贵州、广西、陕西、浙江等省先后宣布独立。孙中山也发表宣言，号召人们起来讨伐袁世凯，并指挥党人投入战斗。在中华党的压力下，广东也独立。

云南的起义使袁世凯大为震惊，他急忙调集了十几万军队前去，妄图一举消灭护。但袁军涣散，节节败退。袁世凯亲信冯国璋、段祺瑞等也对建立袁家王朝态度消极，他们先是拥兵观望，后又联名致电，逼袁世凯取消帝制。日、美等国看到袁世凯大势已去，也随之改变了态度，放弃了对他的支持。日本明确表示，不能承认帝制。

在内外交困、众叛亲离的情况下，袁世凯于1916 年3 月22 日取消了帝制，次日废除“洪宪”年号，却还企图保留的职务。但是，反袁风暴继续扩大。人们认识到“袁逆不死，大祸不止”，决心“再接再厉，扑杀此獠，以绝乱种”。孙中山也公开号召“除恶务尽”，不可姑息，“决不肯使谋危者复生于国内”。5 月8 日，独立各省在广东肇庆成立军务院，宣布指挥全事。5 月22、29 日，袁世凯的亲信四川将军陈宦和湖南将军汤芗铭先后宣布独立，袁世凯彻底绝望。6 月6 日，气愤忧惧的袁世凯在举国上下的唾骂声中病死。

护国运动粉碎了袁世凯复辟帝制的野心，结束了袁世凯的统治，顺应了历史发展的潮流，有着积极的意义。但护国运动同样未能改变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地位，中国仍处于北洋军阀的统治之下。

选自白寿彝《中国通史》